本报记者李雪颖 叶乔波创造了中国冬季运动项目的历史，为中国实现了冬奥会奖牌“零的突破”。然而两次与金牌失之交臂，是遗憾、是愤慨、还是意外？

　　背景：1992年2月10日，法国阿尔贝维尔第16届冬奥会上，叶乔波以40.51秒的成绩夺得女子500米速滑比赛银牌，这也是整个亚洲所获得的第一枚奖牌。4天后，她在1000米速滑比赛上，又以0.02秒的微弱差距，再次与金牌擦肩而过。

　　受访人：叶乔波(中国第一个荣获国际滑联“金冰刀”称号的“大满贯”得主)。

　　记者：听说当时500米比赛前，你比其他几名竞争金牌的运动员早一个小时做完了热身活动，直到开赛前却被告知“比赛顺延一小时”……

　　叶乔波：我的热身准备是：陆地一小时，冰上40分钟，休息半小时的同时用来磨冰刀，然后会在比赛前1小时再次进行陆地与冰上准备活动。记得那天，当我热身两个小时后，荷兰阿芬廷克的教练过来一脸疑惑地对我说：“美国的布莱尔和德国的莫妮卡(均是竞争500米金牌的名将)还都在更衣室休息呢，这太奇怪了！”许多国家的教练、领队纷纷询问组委会，得到的回答仍然是正点比赛。

　　记者：这就蹊跷了。

　　叶乔波：这对赛前至少提前3小时进行热身的所有选手来说，显然不正常！毕竟是奥运会啊，夺金选手竟然还能淡定地休息！结果在距离比赛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，广播通知：比赛顺延一小时！许多国家的教练和运动员都很气愤，这意味着前两个小时的准备活动都白做了，重要的是：如重新做热身，体能消耗大，若不做，时间间隔又太长，尤为对短距离选手来说，身体机能不能得到充分调动……这样的经历还是第一次！

　　记者：比赛顺延的原因是什么？

　　叶乔波：最后获知是美国队提出气温过暖，冰质不好，不易滑出好成绩等理由，赛事组委会便同意了他们的请求。问题不在于天气过暖，而在于组委会应提早决定，提早公布。让人费解的是，只有美国队、德国队在获知推迟比赛前就做好了延迟准备。

　　记者：500米比赛时你与对手相撞，当时发生了什么？

　　叶乔波：那届奥运会采用滑联做出新的规则，即两天有两场500米比赛，根据比赛总成绩计算最终名次。而选手都希望从内道出发，以便起跑后，在速度没有达到顶点时处于小弯道容易加速，随着不断增速，便进入大弯道，这将避免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出去。可我那场比赛抽签结果是在外道，比赛少有地分在第二组(通常优秀选手是在后几组出发)，对手都瞄着我的成绩跑，与前苏联运动员叶连娜分到同一组。那年恰逢苏联解体，她们并没有坚持系统的训练，也从未参加过任何比赛。

　　500米的同组选手成绩几乎都相差无几。当我由外道转入内道换道区时，竟然与对手拉平，这意味着我已超过她12米。按国际滑联规则，她必须给我让道，而她没有让。于是两人冰刀踢在一起，各自打了一个大趔趄，刚哈下腰滑一步时，两人又因距离太近，身体再次相撞，又打了一个趔趄……由于我冲力大，差点摔倒。两次相撞和重新启动，让我至少慢了半秒多，最终落后美国队布莱尔0.18秒，输得很冤。

　　记者：当时没有申诉吗？

　　叶乔波：尽管首枚奖牌已收入囊中，但我们不能容忍这次意外。于是领队、教练、翻译和我一起找裁判长要求重滑，但他一边表示不要打扰运动员比赛，一边往场地中间的地下通道走去……由于中国队包括我本人，并不知道这种情况下的比赛规则，担心重滑的成绩可能会因两场比赛挨得太近，而不尽如人意丢掉银牌，最后索性放弃了申诉。过后大家才知道，两次比赛取最佳成绩，没有坚持申诉是个错误！

　　记者：这岂不很冤！你甘心吗？

　　叶乔波：其实，我在当时并没放弃，只是我穿着冰刀，无法走进裁判长所在的场地中间位置，他一会儿进入通道，一会儿又从通道出来，就是不按常理走近滑道区。当比赛结束时，我迅速跑到更衣室，换掉冰刀，走到通道与他再次理论。他只是不断重复：比赛结束了。不久，我才知道这个裁判长也来自美国！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，那不仅是一场比赛，而是当时自己国家的综合实力不够强大……

　　记者：国际滑联当时有何反应？

　　叶乔波：国际滑联为此对奥运会比赛规则进行了改动，即奥运会参赛选手不再以奥运会前一年的世界比赛成绩排名抽签，而是根据奥运会当年赛季的成绩排名进行分组；除此而外，将成绩排名前20名选手，放到最后10组比赛，将排名后20名的选手，则放到前10组比赛。

　　记者：无论怎样，你创造了中国冬季项目的历史。

　　叶乔波：打小我就争强好胜，从不偷懒，只要站在起跑线上，就能看出霸气。虽然我13岁就有不同程度的陈旧性外伤，上到颈椎，下到踝骨，但假如我在无数个挫败面前退却了，那26岁才荣登世界冠军宝座恐怕真的成为梦想了！我的经历应该对现役运动员有所启发，要规划好自己的运动生涯，不要急于求成，成功属于那些坚持不懈的执着者。

　　八年为磨这一剑

　　“原本她可以带着金牌回来，但因为换道时来自对手的影响，她与500米金牌擦肩。”阿尔贝维尔冬奥会中国速滑领队朱承翼至今还在为这个错过惋惜。

　　“这枚奖牌，我们盼了八年。”1984年，国家体委成立速滑国家队，因当时国内没有室内滑冰馆，只有哈尔滨和长春有室外滑冰场，最终把训练地点定在长春市。朱承翼与这一批队员在长春一练就是八年。“速度滑冰是当时国家体委定的重点运动项目，我们肩上担着冲击奖牌的任务，不能有一丝松懈。运动员的精神面貌也特别好，干劲儿足。当时速滑训练都是大负荷的训练，很多人都有膝关节伤病，但是没有人喊苦喊累，大家都在为冬奥会憋着一股劲儿。”

　　在阿尔贝维尔冬奥会之前，叶乔波已经多次在世界大赛崭露头角，特别是在500米项目上，她的水平处于领先地位，多次摘金。所以本届冬奥会，代表团也都盼着叶乔波能摘一枚金牌。“比赛之前我和叶乔波的教练都认为叶乔波拿奖牌没问题，金牌也有很大希望。但赛场上永远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。拿银牌我们同样完成了奖牌零的突破，但每个人心里都在为她感到遗憾，毕竟这次离金牌真的太近了。”

　　这的确是叶乔波离冬奥金牌最近的一次，两年之后的利勒哈默尔冬奥会，叶乔波再战500米，但由于膝盖有严重的伤病，她最终拿到铜牌。

　　谁能超越叶乔波

　　长风破浪会有时。中国选手叶乔波终于一扫沉寂，使中国冰雪运动实现了冬奥会奖牌“零”的突破。

　　此役并非叶乔波出名之作，在1991年世界短距离速滑锦标赛上，叶乔波第一次夺得500米金牌。这说明这个时期的叶乔波已跻身速滑短距离项目先进行列，她在冬奥会上获得的银牌，自然成为她身后中国选手的一项“纪录”。那么，“后浪”冲击的效果如何呢？

　　先从名次上看。除去叶乔波自己在1994年利勒哈梅尔冬奥会带伤获得女子1000米铜牌之外，从1998年长野冬奥会至2002年盐湖城冬奥会，中国选手最好成绩是第十三名。直至2006年都灵冬奥会时才出现转机——王曼丽和任慧分获女子500米亚军和季军，平了叶乔波保持的“纪录”。4年之后的温哥华冬奥会，王北星获得女子500米季军，打破或平这项“纪录”均未果。

　　再从成绩上看。王曼丽在都灵冬奥会女子500米中，两次滑行成绩分别为上38.31秒和38.47秒；当时22岁的任慧在第二次比赛中也滑出了38.27秒好成绩，她俩都打破了叶乔波40.51秒的“纪录”。尽管王北星在温哥华冬奥会上只获得季军，但总成绩为76.63秒，两次滑行每次平均成绩为38.315秒，亦超过了叶乔波的“纪录”。另外，中国选手于静在2012年创造了36.94秒的世界纪录，再破37秒大关。看来，中国选手今后欲打破叶乔波的名次“纪录”，难度愈来愈大。

　　超越叶乔波已成为中国几代速滑选手心中的梦，再苦再难也要坚持，只为那些期待眼神。